降息：美股投资者最后的退场机会？

在股市上，只有一群人真正有理由为一个经济周期当中的首次降息开派对庆祝，这就是熊派。

现在看上去，整个美股市场很快将要开香槟庆祝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兴高采烈？无论是美国本土，还是全世界的层面，经济增长都在减速，而且企业利润也大有见顶的意味。与此同时，不管是企业、政府还是消费者，都是债台高筑，远远超过了合理的水平……然而，投资者的整体情绪却是轻松愉快，全不把这些当回事。

在5月间，大家都是严肃看待这些问题的，所以，标普500指数当月下跌了超过6%。可是伴随6月的到来，所有的忧虑似乎都迅速烟消云散了。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答案就是美联储。具体说来就是，市场预计美国央行会不惜任何手段，努力让已经老态龙钟的经济派对再延续一段时间。不必说，要达到这一目的，联储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削减自己能够控制的利率（非常短期的那种）。

华尔街上，不少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前庆祝起来了。他们强调，联储会降息，使得大家更容易得到廉价资金。这样，人们就会更多购买住宅，更多购买汽车，更多去度假。还有，住宅拥有者们也就得到了以更低利率对自己的抵押贷款进行再融资的机会。总而言之，消费支出会得到巨大的次级。

可是，自金融危机以来不断堆积，正逐渐变得沉重到无法负担的债务呢？答案是，还能再挺一阵子。于是乎，打着为经济好的旗号，那些债台高筑的家伙就可以将自己的清算日进一步延后了。

联储只要降息，几乎就不可能是只有一次。降息就像蟑螂一样，一旦出现就将是成群结队。加息是多次累积，循序渐进的，是为了对抗潜在的通货膨胀，以及抑制经济投机活动（是否有人会脸红？），而降息的运作也是一样的轨迹，一样的渐进式和连续性。在过去两次降息周期开启时，首次降息幅度都是0.5%，而之后则是0.25%。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差别。

问题在于，历史同样让我们领教了市场对联储降息的翘首期盼和兴高采烈最终落得的是怎样的下场。上两次降息周期开始的时间分别是2000年底和2007年下半年，而在那之后，标普500指数都一路从几乎达到历史最高的水平一路暴跌到惨不忍睹，让无数财富灰飞烟灭。诚然，历史这一次不见得就会机械地重演，但是投资者必须明白，不管是在本周还是在不久后，降息实质上都等于承认经济已经表现差劲的自供状。

事实上，真正宝贵的历史经验在于——统计显示，联储第一次降息，正是投资者应该卖出标普500指数的理由，而不是进行买入的操作。这个规律在过去一个世纪都适用，没有道理这一次就会例外。

不出意外的话，联储这一次降息之后，短期之内也会出现一段债券价格和股票价格一起上涨的局面（债券价格上涨是因为大家预计联储会进一步降息），但这持续不了多久。不错，短期内，降息似乎是有魔力的，可以让经济攀上新高。更不必说，低利率可以让政府和其他市场参与者更轻松地为自己的债务进行再融资。

可是，这难道不是引鸩止渴吗？地球引力终究是逃不掉的。

被特朗普逼上政治化之路 联储进退两难

本周三，美国联储就将做出最新的货币政策决定，而后者堪称是鲍威尔（Jerome Powell）主席2018年2月接掌美国央行以来最重大的决策。联储必须明确自己的立场，到底是将迅速转向宽松，还是继续保持“耐心”，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不会改变利率水平。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前联储主席费舍尔（Stanley Fischer）接受彭博采访时的表态又使得局面进一步复杂化了。

费舍尔说，其实去年12月，联储原本很可能不见得会加息，但遗憾的是，特朗普的嗓门太大了。“由总统来预先宣布货币政策的走向，这可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局面。”

换言之，费舍尔实际上就是说，鲍威尔的联储当时是做出了一个政治性的决定，本质上是违背了自己确保充分就业和价格稳定的使命。如果真的是这样，将意味着联储并没有按照置身于政治之外，保持独立性的原则行事。当时的决定可以视为对政治压力的一种反弹。

去年12月联储加息时，费舍尔已经离开大约半年了，他只是作为一个了解一定内幕的专业人士提供了自己的看法。费舍尔当然知道如何斟酌自己的措辞。他从2014年到2017年，当了好几年的美国联储副主席。此前，他还从2005年到2013年，担任了以色列央行行长十几年，引导该国经济度过了金融危机的岁月。除此之外，他还是前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S. Bernanke）、在任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Mario Draghi）、哈佛经济学家曼昆（Greg Mankiw）、前国际货币基金首席经济学家布兰查德（Oliver Blanchard）等等一系列重量级经济学家的博士论文顾问。

费舍尔周日的这番言论对于联储而言可谓是最不是时候。费舍尔以自己高度可信的身份，指出联储半年前的加息决定可能是为了“反击”特朗普的持续批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联储本周的决定被认为不够鸽派，无法满足市场的胃口，则必然招来更强烈的批评，让市场参与者纷纷指责他们再度做出了政治性的决定，而没有从经济的最大利益出发考虑问题。

无独有偶，周二的一篇报道也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后者披露，白宫2月间确实认真研究过诉诸法律途径解除鲍威尔职务的可行性。国家经济顾问库德洛（Larry Kudlow）说，白宫已经不再考虑这一选项。毫无疑问，特朗普现在已经相信联储正如费舍尔所说那样，变得政治化起来，而他自己正在试图让联储为其所用。

目前，市场参与者都相信联储降息已经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了，他们预计本周的报告当中，“耐心”的字眼将会消失，而这就等于为7月降息埋下了伏笔。他们还预计，联储更新的“点阵”数据会显示，一些决策者们已经预计年内将有降息发生——3月间的数据显示，当时没有一个人持此种看法。

问题在于，联储方面显然不愿意拥抱这样的看法，正如芝加哥联储行长埃文斯（Charlie Evans）两周前所说：

“看起来，似乎是市场从全国经济数据当中发现了某些我并没有发现的东西。”

关键在于，在对通货膨胀前景的判断上，市场的看法已经和联储发生了分歧。从市场指标看，大家认为低通胀率还将持续相当长的时间，而鲍威尔却公开说，低通胀只是“暂时性”的。然而，密歇根大学上周五发布的报告显示，未来五年到十年的通货膨胀预期已经跌到了历史新低。要知道，这正是联储现任主席克拉里达（Richard Clarida）最看重的通胀指标。

金融界历来都有一种故老相传的说法——联储决定何时加息，市场决定何时降息。看上去，现在这话将要再度应验了。

联储当然可能选择将市场看作是另外一个重要的数据点，做出倾向于降息的姿态。可是，如果他们做出相反的选择，没有表现出宽松的姿态，市场的反应恐怕就会非常糟糕了。毫无疑问，特朗普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对联储再度开火，而且在费舍尔做出了这番表述之后，他的指责将会变得更加令人信服。

联储该何去何从？按照道理来说，他们似乎是应该听从市场的意见，认识到上次加息是个错误，这次及时转向宽松。然而，这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决策过程已经违背了原则，在费舍尔的背书之下，特朗普就可以更加起劲地指责联储为了和自己作对而不惜破坏经济了。这对于联储保持独立性显然没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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