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领域的护航者：59岁阿姨和她的80位娘子军

慈善不是有钱人的专利，每一个剁手党都是慈善家。

也许你没有注意到，当你在淘宝或者天猫上买东西的时候，有些商品可能会有一个“公益宝贝”的标志，如果你买到了它们，商家就会拿出一部分收益进行捐赠。

大部分时候，公益宝贝的捐赠可能只是不起眼的几分钱，但是当海量的交易在平台上发生时，过去一年，积少成多的善款高达4.7个亿。

这些钱将被用于资助一百多个慈善机构，扶贫帮困，水资源的保护，各种弱势群体，以及许许多多需要被帮助的地方。

如何让这4.7个亿的捐款被尽可能有效地利用，不让捐赠人的爱心被滥用，这背后站着很多人，59岁的北京下岗阿姨郭小华和她身边的80位女孩就是其中代表。

下岗的北京女工

郭小华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小在皇城根儿底下长大，学了财务，进了做期货的大型国有企业，捧上了金饭碗，衣食无忧。

在38岁之前，她过着大部分人都羡慕的生活。

但紧随而来的国企改革浪潮，一下子打乱了郭小华的人生计划。1998年，她所在的国企转制，她被迫下岗。第二年，她索性买断了工龄，彻底离开了国企。

那一年，她39岁。几近不惑之年却失去工作的郭小华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迷茫，她的周围充斥着大量下岗职工的焦虑与不安。

有一天，她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有一个名叫“儿童村”的公益项目正在招志愿者，郭小华便报了名。在那里，她遇到了美籍华人叶祖禹，对方曾经是美国电信的副总裁，当时刚刚退休。两人一起帮助“儿童村”的留守儿童们组织合唱团，排练节目。

当时的叶祖禹每周末都会去北京的一个老人院当志愿者，就把郭小华也带上了。

郭小华说，自己的父亲曾是军人，1949年进北京，后来到政府工作，母亲做了一辈子敎师。“她们工作都很忙，我是当年的留守儿童，是外公带大的，所以特别喜欢跟老人亲近。”

她在老人院干了十四年志愿者，后来成了那个项目的负责人。

50岁，带着打工女孩一起创业

2008年，汶川发生地震。那一年，也被认为是中国的公益元年，各类社会公益组织暴增，但资质合规等问题也凸显出来，缺乏专业人才也是中国公益组织的普遍问题、同时法规不清晰也存在很多问题。

2009年，已经50岁的郭小华和一个朋友凑了五万块钱，成立了工蚁坊，取公益的谐音。专门为这些公益机构提供财务会计等专业服务。

一位朋友给她介绍了第一位员工，一个来自农村的高中女孩。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女孩将上大学的机会留给了姐姐。

郭小华把她留了下来，收了她当徒弟，手把手教她财务和会计知识。

郭小华开始关注这些弱势的女孩子，“北京周边有很多的打工子弟学校，就想帮助那里的女孩子。”

她去北京的蒲公英中学、打工子弟爱心会，为进城务工女孩开设职业课程，但发现，即便给了补贴，给了饭费路费，她们也不愿意来听，“后来才知道，她们急着去工作，家里希望她们早点挣钱，哪会来听你的课啊。”

从那以后，工蚁坊便给这些女孩子开工资，最早1500元一个月包吃住，让她们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财务知识。

小水今年20出头，天津人，如今已经是青海工蚁坊的负责人，服务玉树、果洛等地的公益组织和社会企业，“现在和果洛地区一个喇嘛办的职业学校中专，合作开设工蚁坊实验班，承诺每年培养四个，能独当一面了。”

但三年前，当打工子弟学校把女孩推荐来的时候，郭小华第一眼并没有看上她，“来了三个女孩，学历背景都不行。”

但当郭小华转身时，一个女孩用特别大的声音喊，你不让我们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行。“我当时一下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说就冲你这句话，我就确定你一定行。”

10年过去了，工蚁坊接纳并培养了80多个命途多舛的女孩子，郭小华的工蚁坊也成了清一色的娘子军。

捐款花到了哪里，她们来调查

郭小华团队干的活，都跟钱有关，而且大部分时候，跟公益组织的捐款有关。她们不仅为这些组织提供第三方的财务会计服务，还会受基金会委托，对公益组织进行尽职调查和项目监测。

后两者看起来很容易得罪人。

有一次，在对一个环保项目进行审核时，郭小华在对方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成堆的宣传册，有的还堆了很多年。

“我自己是做环保的，但工作环境中却还有这么多的浪费。他们印着很多没用的资料，我看了很心疼，大家资助的钱都干了这个。太不应该了。”

她说，其实很多组织都存在浪费的现象，“有些小机构印了很多自己的财务报告。我就问他们，有必要吗，有那么多人看吗。”

曾经有一个政府购买的项目书送审，整个项目申请31万，目标是帮助100个自闭症儿童和家庭，但却需要印5000册教材。

“我说总的覆盖也就100个人，一家三口充其量300份，为什么要5000册，他们说还有推广呢，要从很多人里头去选出这100个人，我说那比例也太高了。总的31万经费，设计了11万印刷费，设计肯定不合理，就把项目毙掉了。”

在郭小华看来，捐款的企业家和公众，肯定会跟你要效率，企业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艰苦奋斗来的，他们肯定要看到成果，公众捐的虽然不多，但他们也会希望看到让效果在哪。

“我们就是让公益资金花得更精准，而不是乱花钱。”她坦言，看到捐款被浪费，被用到不该用的地方，会很焦虑。

所以，工蚁坊在对公益组织做尽职调查时，都是非常严格的。因为财务问题，审核第一轮就被她毙掉的公益项目能占到10-20%。

看到了问题，也看到了不易

在一线调查久了，郭小华不仅能看到公益组织存在的问题，也看到了这个行业的不易。

虽然坦诚公益圈确实存在很多不规范的地方，她也会直接告诉对方，你们的项目效率不够高，有待改进，甚至有时候还会质问，到底这个项目是不是社会需求。

但是对于那些非公募机构，尤其是执行机构，郭小华又有些话要说。

她曾经为水资源保护基金会做过三年财务，接触过很多环保领域的执行机构，“很多做环保的都很不容易，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测量排污，去跟踪违规排放，他们做的事，社会意义非常大，但往往是这些组织，获取资源的机会很少。”

在国内，环保类公益机构众筹比较困难，这个领域，只有阿里巴巴、桃花源、红树林、see等少数几个基金支持，“还是太少了”。

为了保障项目执行质量，她不会过多压缩这些组织人员的费用。

今年是工蚁坊和公益宝贝合作的第四年，2019财年，公益宝贝的捐款总额达到了4.7亿，这其中很多的项目监测和尽职调查，都有郭小华和她团队的的足迹。

公益宝贝选的项目都是相对比较好的，在行业还是公益圈里都是相对比较成熟的了，“100多个机构，资质都挺好。”

这两年，包括蚂蚁金服，马云基金会也都购买了工蚁坊的服务。郭小华说，“购买服务的时候，也是在支持我们这种小的，有社会责任的机构。”

如今，80多位公益娘子军在全国陆续培育出了30几个工蚁坊分支机构，为活跃在天南海北的公益机构做着护航。

郭小华今年已经59岁了。这十年，她几乎每一年都有200多天在各地出差。除了西藏，她已经走遍了全国各省。“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其实，叫‘工蚁防’还有一个原因：工蚁在蚂蚁当中，是个体最小的，也是数量最多的。这就像做公益一样，每一个小小的个体，聚在一起，就能迸发出更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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